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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5 22:22:41

第18章

回到宿舍,苏晚脸上的热度还未完全褪去,像晚霞迟迟不肯离开天际。同寝室的林薇正敷着面膜,看见她进来,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,含糊不清地打趣:“哟,回来啦?满面春风的,看来今晚的‘学术讨论’成果斐然?”

苏晚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,真的有那么明显吗?她没反驳,只是抿唇笑了笑,将背包放在书桌旁的椅子上,走到窗边。楼下那条被路灯晕染成暖黄色的小径空无一人,他已经走了。可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气息,一种混合着秋夜微凉和他身上淡淡清爽味道的气息,让她心头暖融融的,轻易驱散了晚风的寒意。

“吃了家很棒的面馆,”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,像是在回味舌尖最后那一点鲜甜的余韵,“叫‘星河面馆’。”

“面馆?”林薇一把扯下面膜,露出整张写满“不信”的脸,“就只是吃了面?”她灵巧地从上铺爬下来,凑到苏晚身边,眨眨眼,压低声音,“跟那个……物理系的沈亦辰?我们学校那个‘星穹之子’?”

苏晚点点头,走到书桌前坐下,摁亮了台灯。温暖的光晕如一小圈舞台灯光,静静洒在桌面上。她拿出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方犹豫地徘徊了一下,最终还是熄了屏。说什么呢?谢谢今晚的面?会不会太刻意太平淡?她点开浏览器,鬼使神差地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了他今晚提到的那个词——“M51”、“涡状星系”。

搜索框下瞬间涌出浩瀚星海的图片,还有那些他曾用清晰而郑重语气诉说的、关于引力潮汐、星系撕裂和漫长百万光年的文字描述。她放大一张色彩斑斓的星空图,旋涡状的星云如同宇宙中一只巨大而瑰丽的眼,静静地凝视着她。刹那间,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低沉的声音,那个说出“passion”时格外不同的语气。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胸腔里悄悄蔓延,膨胀,不仅仅是被优秀异性吸引的心动,更像是一扇她从未知晓的、通往无限广阔世界的大门,被他轻轻推开了一线,引得她悸动不已,想要窥探更多。

她滑动着鼠标滚轮,一字一句地读着维基百科上关于M51的解说。那些原本艰涩的天文术语,此刻却因他今晚耐心的讲解而变得生动起来。她仿佛能看见亿万年前,那两个星系如何相遇,巨大的引力如何拉扯着星辰,绘制出这壮丽的旋涡图景。她甚至能想象出沈亦辰在讲述这些时,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,像是最亮的星子落入了他的眼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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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边,沈亦辰也回到了他那间过于安静的宿舍。室友大概率又泡在实验室里。他脱下外套,习惯性地想挂到椅背,动作却在中途顿了一下。指尖传来细微的触感,他低头,发现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片极淡的、樱花粉色的痕迹——是苏晚大衣袖口上那枚毛绒绒小球蹭到的颜色。他顿了顿,转而仔细抚平外套上并不存在的褶皱,才将它好好挂起,那点粉色在深色外套上显得格外突兀,又莫名顺眼。他甚至能回忆起那柔软绒毛擦过他手腕皮肤时的细微触感,痒痒的,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心尖。

一转身,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书桌角落。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桶同品牌的泡面,是他以往熬夜计算时常备的“储备粮”,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与公式和数据为伴的夜晚。他走过去,拿起那桶泡面,手指无意识地在微凉的塑料包装上摩挲了一下。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今晚那碗热气腾腾、汤底醇厚、铺着嫩滑鸡肉和溏心蛋的面,氤氲的热气仿佛还萦绕在眼前,以及对面坐着的、吃得眉眼弯弯、鼻尖都渗出细微汗珠的姑娘。她小心吹着气,然后满足地咬下溏心蛋时,那眯起眼睛的模样,像极了偷腥成功的小猫。

手腕一松,他干脆利落地将泡面丢进了垃圾桶。物体落底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,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近乎自嘲的浅笑。他摇了摇头,走到电脑前按下开机键,习惯性地率先调出那个复杂的天体运行模拟程序界面,深黑的背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运算节点和轨道曲线,如同另一片待他探索的星辰大海。

然而,他的指尖在键盘上停留了片刻,却第一次没有立刻投入那些熟悉的数据和公式之中。屏幕上深邃的宇宙背景图,今夜看来似乎有些不同。那闪烁的光点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数据点。他脑海里反复浮现的,是她那双映着面光暖光、显得格外亮晶晶的眼睛,像盛着碎星;是她嘴角那点不小心沾上的剔透汤渍(他当时手指微动,竟克制住了想伸手替她擦去的莫名冲动);以及她听自己讲述那些遥远星系时,专注又带着全然纯粹震撼的神情,像极了无意间窥见了宇宙秘密的孩子,那种毫无保留的好奇与赞叹,是他在这个以理性著称的园地里极少遇到的,纯粹得让他心头微震。

他最小化了模拟程序,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了通讯软件,找到了那个几乎没怎么对话过的、头像是一只傻气地抱着毛线团的小猫的联络人。光标在空白的输入框里急促地闪烁了很久,如同他此刻有些失序的心跳。他删删改改,“面很好吃”显得刻意,“星空很美”过于正式,“下次再一起去”又怕太急切……最终只留下了一句最朴素不过的问询:“到了吗?”

指尖悬在回车键上片刻,终于落下。

发送。

几乎就在下一秒,对话框顶端立刻跳出了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的提示。那提示符跳跃着,和他的心跳节奏微妙地重合。一种陌生的、被期待的感觉包裹了他,像接收到来自遥远深空的、微弱却清晰的友好信号,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目光紧锁屏幕。

“早到啦![笑脸]”苏晚的回复快得几乎像是一直握着手机在等,后面紧跟着一句,“你到了吗?”简洁的字句后,仿佛能看见她捧着手机,嘴角弯弯的模样。

“我也到了。”他回复,指尖敲击键盘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,感觉这对话有点傻气,像两个小朋友在核对行程,但又忍不住让嘴角扬着,继续打字,“张叔后来偷偷跟我说,那碟桂花糖藕是特意给你加的,说他好久没看我带……朋友去了。”在“朋友”二字前,他省略了那个或许更贴切但一时却不敢贸然使用的定语。心跳在那个短暂的停顿里,漏了一拍。张叔那时略带调侃和欣慰的眼神,此刻也重新浮现眼前。

“真的吗?张叔人真好!糖藕超级好吃!替我谢谢他!”后面跟了一个开心到转圈圈的卡通表情包,那欢快的动态效果几乎要溢出屏幕。

沈亦辰看着那个活泼跳跃的表情,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屏幕,清晰无比地看见手机那头她雀跃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。他眼底的笑意加深,想了想,又打字,这次带了几分笃定的试探:“你刚才在看M51的图片?”他几乎能肯定。那种被宇宙之美击中的表情,总会让人想要立刻追寻更多,就像第一次透过望远镜看清土星环时一样,那种震撼会驱使你迫不及待地去了解更多。

“!你怎么知道?”苏晚的回复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号,几乎能想象出她在那头惊讶地睁大眼睛的模样,或许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,怀疑他是不是装了摄像头。

“猜的。”他回道,心里某种微妙的笃定和愉悦感悄然蔓延开来,像星云无声旋转。他点开图片发送键,从自己庞大的天文图库里精心挑选了几张由哈勃太空望远镜拍摄的、细节惊人的M51高清照片,甚至还有一张动态模拟图,展示了伴星系的物质被主星系吞噬拉扯的漫长过程,“这几张更清楚,能更直观地看到它的悬臂结构和伴星系的相互作用。感兴趣的话,可以看看。”他发送过去,想象着她看到这些高清影像时的反应。

苏晚迅速点开大图,高分辨率的影像瞬间占据整个屏幕,那壮丽、深邃、带着毁灭与新生之美的宇宙图景再次深深震撼了她。星点如钻,星云如纱,巨大的引力舞蹈被永恒定格。她看着图片,又看看屏幕上他那句简单却仿佛能看透她心思的“猜的”,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。他懂。他懂她后续的好奇,并且愿意引领她看得更远。

“很漂亮,谢谢。”她认真地回复,然后鼓起勇气,指尖带着一丝微颤,又加了一句,“比泡面有吸引力多了。”发出去后,她又觉得这话似乎有点过于亲昵和调侃,脸颊又微微热起来,赶紧补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,试图缓和一下气氛。

沈亦辰看着这句话,盯着那个“泡面”,终于忍不住,低低地笑出了声。寂静的宿舍里,这笑声显得格外清晰,甚至惊动了窗外栖息的一只晚睡的鸟,扑棱着翅膀飞走了。他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:“嗯。下次带你看真的。”承诺脱口而出,自然得让他自己有些许惊讶,但并无后悔,只有隐约的期待。

“用张叔后院那个‘老伙计’吗?”苏晚问,语气里满是期待,仿佛那不是一架陈旧的天文望远镜,而是通往星辰大海的魔法船舵。她记得他提到过那架望远镜,语气里带着一种对老朋友般的熟稔和无奈。

“如果你不嫌弃它有点老,调试起来有点麻烦的话。”沈亦辰回道,仿佛已经看到她好奇地围着望远镜打转的样子,或许还会笨手笨脚地被某个部件绊一下,他会及时伸手扶住她…思绪飘远一瞬,又被他拉回,“天气好的时候,用它能看到土星环的卡西尼缝。”他抛出一点甜头,像引诱一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猫。

“一言为定!”苏晚几乎是秒回,后面飞快地跟了一个伸出小手指要求拉钩的可爱表情,力度坚决,不容反悔。

“一言为定。”沈亦辰认真地回复了这三个字,尽管没有使用任何表情符号,但那字里行间的郑重与承诺,却清晰地透过屏幕,准确无误地传递了过去。他甚至能想象出拉钩时,她小指微弯的弧度。

苏晚放下手机,心脏还在砰砰直跳,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雀。她重新点开那几张星空图片,尤其是那张动态模拟图,看着代表星系的光点在引力的作用下缓慢移动、变形,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璀璨的旋涡星系。这一次,她看得更加仔细,试图在那些交织的光带和暗尘中,辨认出他曾经提及的引力潮汐留下的痕迹。那些原本冰冷陌生的天文术语,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温度,变得亲切起来。她甚至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,开始记录下自己脑海中涌现的、关于星云、关于光年、关于宇宙的各种好奇与疑问——“为什么星系是旋涡状的?”、“引力潮汐具体是怎么作用的?”、“我们真的能看到百万光年外的光吗?”——想着下次见面时,或许可以问问他。每一个问题的背后,都隐约映照出他清晰而认真的侧脸,和他低沉耐心的嗓音。

而沈亦辰,在发出那句承诺后,并未立刻关掉对话窗口。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,回来时看到屏幕依旧亮着,那个小猫头像安静地待在顶端。他坐下,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复杂的模拟程序界面。但这一次,那些轨道和数据点似乎不再那么抽象了。他鬼使神差地调出了太阳系外围柯伊伯带的模拟图,看着那些冰冷遥远的小天体运行轨迹,心里想的却是,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对这片人类探测器刚刚触及的遥远地带感兴趣?New Horizons号传回的那些模糊影像,是否也会让她的眼睛亮起来?或许……下次可以聊聊这个?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,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与人分享他视若珍宝的整个宇宙,仿佛每一个他曾探索过的角落,都因为有了一个潜在的、充满共鸣的倾听者,而重新变得新鲜诱人起来。他甚至开始思考,该用怎样的比喻才能让她更容易理解那些复杂的概念。

窗外的秋夜越发深沉,墨蓝色的天幕上,稀疏的星子开始清晰起来,像是不经意间洒落的银粉。沈亦辰起身关窗时,无意间瞥见天际那一抹模糊的、乳白色的亮带——那是银河的痕迹,在这座光污染不算太严重的城市边缘,偶尔还能窥见其亿万分之一的风采。他的目光在那之上停留了片刻,心头微微一动。或许,不止是M51,还有更多、更遥远的奇迹,可以一一指给她看。这个想法让他胸腔里涌起一种陌生的、温热而澎湃的情绪,比他解出任何一道难题都要满足。

与此同时,苏晚正靠在床头,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上的星系图片。台灯已经调暗,柔和的光线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轮廓。她的思绪飘得很远,飞越了宿舍的天花板,飞向了那片无垠的、他曾用语言为她描绘过的星空。她想起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,想起他擦拭望远镜镜片时专注的神情,想起他提到“超新星爆发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、近乎悲悯的光芒。那些瞬间碎片,此刻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,每一帧都清晰得令人心颤。她拉高薄被,盖住半张发烫的脸,只觉得今晚的相遇,像一颗温柔的种子落入心湖,荡开的涟漪一圈又一圈,久久不肯平息。那涟漪里,有面馆的暖光,有星图的璀璨,还有他低沉的嗓音和偶尔流露的浅笑。

夜深了,林薇早已陷入沉睡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整栋宿舍楼都安静下来。但在这片寂静之中,某种微妙的、甜蜜的躁动却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同时蔓延着。苏晚最终抵挡不住困意,抱着手机沉入梦乡。梦里没有复杂的公式和天体轨迹,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、洒着葱花的面,和面馆窗外那片璀璨的、触手可及的星河,还有那个站在星河下,转头对她伸出手的身影。

而沈亦辰,在完成又一组计算后,再次点开了那个对话窗口。他看着那句“一言为定”,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然后保存进度,关掉了所有程序。宿舍瞬间被黑暗吞没,只有电脑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红光。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却没有立刻起身洗漱。黑暗中,感官似乎变得格外敏锐。他仿佛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,能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、清甜的桂花香(也许是心理作用),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发梢拂过桌面时带起的、极其细微的香气。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感,如同温热的潮水,缓缓漫过他的心岸。那桶被丢弃的泡面桶静静躺在角落的垃圾桶里,像一个被遗弃的旧时代符号,而新的、鲜活的、令人怦然心动的期待,正如同窗外那无垠的星河一般,刚刚开始闪烁,永恒而辽阔。他想着下次见面的日子,或许该提前去调试一下张叔后院那架老望远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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